第121节

  姐夫很听劝地在整个余工集团，尤其是国际工程项目开展了安全纠察行动，重点抓可能涉及聋哑人和极端天气两个元素相关的东西。
  目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集团涉及项目都进一步加强了相关管理。
  江浩远盯着研究生三个字看了看，让姐夫查查看阿叔的儿子跟的哪位导师、做什么方向的课题等更详细的信息，以及查一下当日花农阿叔和儿子为什么吵架。
  姐夫回复ok，又说起了卢小毅。
  说顺便也查了卢小毅，除了他父母是聋哑人、出演“超超”一角色爆红这些信息外，还有一个消息，就是卢小毅原来是他们幼儿园小小合唱队的，后来没去了。
  巧的是，那个小小合唱队的幼儿园老师，是西洱村人，现在回到了西洱村艺术团做歌手。
  更关键的是，超超这个角色，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不会唱歌，剧中经常有用超超唱歌五音不全来做笑料的剧情。
  合唱团这个事，是当初江浩远在自己查卢小毅的信息时，就查到过的信息。
  这个消息藏得不深，卢小毅一个路人小孩爆红，早就被网友们扒干净了。
  只是当时查到合唱团消息的江浩远，跟所有人一样，并没有多想——毕竟小孩子的爱好三天两头变很正常。
  而且短视频平台上，卢小毅妈妈拍的大量卢小毅的日常短视频中，卢小毅也一直是个快乐懂事跟超超很像的小朋友，不参加合唱团对他似乎没什么影响。
  网上有披露过卢小毅所在小小合唱团唱歌的一小段视频，因为唱的歌曲冷门，以及收音设备不好，视频播放量并不高，也听不出来孩子们唱得是好还是坏。
  这个信息没有隐藏，但是确实被所有人都忽略了。
  眼下结合可能存在的被恶意系统绑定这一事实，江浩远忍不住心下一抽——短视频平台那些日常视频中，卢小毅很少唱歌，极少的几次唱歌，也是跟超超一样五音不全。
  合唱团老师是西洱村人，并且回到了西洱村艺术团做歌手这个信息是江浩远没有查到的。
  结合这个信息，江浩远眸光一冷，回复让姐夫再查一查当日被吹落那个广告牌，
  如果当日专家真的出事，顺着这个广告牌查下去，这个合唱团老师或者老师的家里人，会不会受牵连。
  这是江浩远之前没有考虑到的，他没想到广告牌掉落事件还可能从这个角度去牵连到卢小毅——江浩远心里已经倾向于这个合唱团老师或者老师的家人必然会受牵连了。
  姐夫秒回了个好的，江浩远郑重道谢，被姐夫骂自家人搞这么客气。
  姐夫还说姐姐的身体好了许多，两个人正计划着过来西洱村一趟，看看鲸鲸。
  正说着，节目组在节目组录制期间使用的手机微信上私敲了江浩远，问他睡没有。
  说如果没睡，节目组这边想跟他谈一谈关于他今日在佛寺直播上“涉嫌”给卢小毅不良提问的事，跟节目组一起来的还有邢涛。
  微博上卢小毅的粉丝已经骂翻了天，内容基本上也就是白天弹幕中提到的那些点，只不过集中讨论，言论更极端、更刺耳。
  另外就是“超超”这个角色的角色粉也在骂，说真是开了眼了，有一天能在直播上看见真人黑角色的，说由此可见江浩远之前被全网黑不是没道理的。
  有些还扯到说一个校园霸凌受害者身份已经成了江浩远免死金牌了，套一个这个壳现在全网看他做什么都自带怜爱。
  又说可惜受害者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加害者了，加害对象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和不会自我辩解的一个虚拟角色，大骂江浩远恶心。
  江浩远如今已经有了相当数量的粉丝群，不过面对江浩远今日佛寺直播行为，粉丝也找不到辩解的话，只说相信江浩远，相信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
  当然，粉丝这种言论通通被打为了“脑残、洗地”。
  也有稍微看得深一点的路人表示，虽然江浩远的提问是有点儿奇怪，但是更奇怪的不该是卢小毅吗？怎么一被提问，卢小毅就选超超那个角色的做法啊？家人和粉丝都没有觉得这个点很奇怪吗？
  路人这个言论被喷得更凶——问题不正确，答案怎么可能正确？你家恶毒正主引导性提问在先，现在指责小孩子的回答有问题，没事儿吧你？江浩远脑残粉少在这儿装路人洗白，滚！
  节目组倒不在乎粉丝舆论战，但是江浩远的行为确实给卢小毅小朋友造成影响了，所以肯定要来过问一下的。
  《和爸旅》是一个相对靠谱的节目组，对于节目组会有的反应，江浩远事先也想过，也跟邢涛已经私下商量过怎么应对了。
  所以大半夜的大家坐在一起时，邢涛先说，说他上了节目后意识到卢小毅似乎受“超超”这个角色影响过大了，
  又因为看江浩远在之前直播中对小孩子的情绪变化很敏感，所以私下里找江浩远聊了这个话题。
  然后江浩远才会这样试探卢小毅——之所以邢涛不自己去试探卢小毅，是不想作为干爸爸被讨厌，他和江浩远商量的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从试探来看，小毅确实受‘超超’这个角色影响过深了，是我察觉晚了。”邢涛叹了口气。
  节目组总导演章志接受了这个说法，也更为谨慎和负责，“情况我们这边了解了，既然可能涉及到儿童心理健康问题，那我们还是寻求专业人士帮助更好。”
  导演说明天会去请儿童心理健康专家过来，具体由专家看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当然，这个事也不可能绕过卢小毅的亲生父母，节目组也表示他们会一并联系。
  “开个直播，两位老师跟广大网友也交流一下吧，”导演沉吟了一下，“既然事出有因，就没必要让网友平白这样蒙在鼓里生气。”
  “毕竟是关心小毅宝贝才会这样生气的，咱不能糟践观众的关心。”导演说。
  江浩远微微侧目，这也是他没有考虑过的角度。他擅长应对单个与群体的恶意，目前也才刚刚学了一点儿融入团队。
  他至今觉得恶意系统把他认定为主角是搞错了，在江浩远看来，比他更能称之为主角的，大有人在——比如刚才说不能糟践观众关心的导演。
  节目组忙起来，联系专家的去联系专家，调整直播内容的去调整直播内容。
  江浩远挨着邢涛坐在直播镜头前时，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一刻他似乎突然理解恶意系统为什么要来这里了——这个世界确实还不错。
  已经是深夜，但直播间一开仍旧瞬间涌入了大批观众，生气骂人的留言很多，江浩远和邢涛选择了忽视。
  邢涛先开口，照旧是跟导演的那番说辞，很多观众接受，也很多观众不接受。
  【早不发现晚不发现，怎么江浩远一挨骂就发现啦？】
  邢涛：“巧合而已，实际上节目组不找我们，我们都不知道他被骂了。理解大家都是出于关心小毅的好意，我很感谢，只是我们也一样。”
  【编，继续编，小毅像超超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以前都没问题，江浩远有个‘杀死超超’任务了，小毅像超超就有问题了？】
  【邢爸你别说了，让江浩远自己回答！笑死了，主责人是他，结果全是邢爸在说，不敢回答就别上什么直播了】
  “如果像超超没有问题，为什么在我几次提问之后，小毅选择的‘像超超’那样的做法，会引起你们大家这么强烈的反应？”
  弹幕是社恐友好的交流方式，江浩远在直播间盯着弹幕反问。
  【那是你为了完成任务，故意在那种场合挑起小毅和其他小朋友的矛盾！害得小毅被其他小朋友讨厌】
  【就是，今天小毅太可怜了，直播最后都没敢跟其他小朋友挥手，江浩远你这么坑一个小孩，你好意思吗？】
  “那为什么在我问出问题后，会挑起小毅和其他小朋友的矛盾？”江浩远又问。
  这次他没等弹幕再回答，继续说，“鲸鲸很喜欢超超，我跟着她看过这部剧，我也很喜欢超超。”
  “由此我也很喜欢，捉迷藏那会儿牺牲自己去引开工作人员，让鲸鲸和浩浩顺利逃跑的、像超超一样的小毅。”
  “但是小毅不过六岁，我也在同步疑问，这样在捉迷藏中都还要发挥的‘超超’般的美好品德，对六岁的小朋友来说是否正常？”
  “我也喜欢小朋友们泥巴大战的时候，不乱动就守在爸爸旁边的乖巧懂事的、依然像超超的小毅。”
  “但是后面鲸鲸拉着小毅跑的时候，小毅那个笑更打动我。”
  “还有其他在直播间展现的更多小毅像超超的时刻，那些都是我没有做任何引导性提问的时刻。”
  “那些时刻的小毅跟其他小朋友没有矛盾，相处愉快，每个人都很开心，就像小毅之前无数次‘做超超’那样没有丝毫问题、每个人都满意。”
  “但我不知道小毅是不是真的开心，我看到的是，小毅总在像超超一样照顾其他小朋友。”
  “我比较确定的是，小毅很懂事。”
  “用懂事来形容一个小朋友，在我的认知里，我会觉得那个小朋友可能不太幸福。”
  “刚好邢老师来找我聊，我就把我这些想法跟他做了沟通，我们也达成了相关共识。”
  “超超是个很美好的角色，只是在我看来，对六岁的小毅小朋友来说，这个美好的超超，恰恰是抹去他自我的刽子手。”
  “我不知道小毅为什么要坚持‘像超超’或者说‘做超超’，也许是收获了太多大家对于他像超超的称赞，他迷失了；也或者是大家总喊他超超，他这个年龄不足以分辨他和超超的区别。”
  “总之，我认为，他正在磨灭自我以达成‘做超超’。”
  “磨灭自我是痛苦的，但小朋友只会有这个体感，没有这个认知、也不会表达。”
  “在我听来，小毅每次强调超超会怎么做，都是在无意识求救。”
  “求救救他快要被磨灭掉的幼小的自我。”
  “于是接到节目组自定义任务时，我利用杀手身份，定下了‘杀死超超’这个任务。”
  “我希望杀死超超，以救下快要被超超杀死的小毅的自我。”
  “所以我专挑了这些需要选择的时刻提问，故意让小毅去做选择。”
  “之前他每一次选择‘做超超’，收获的都是大家的夸赞和喜爱，这导致他很难意识到‘做超超’有问题。”
  “所以我选了这些他‘做超超’后，不会收获到夸赞的时刻，去挑起问题。”
  “然后通过其他小朋友们给予的反应，让小毅意识到‘做超超’不被大家喜欢、甚至不对。”
  “小毅有这个意识了，才能‘杀死超超’以拯救他的自我。”
  “这期间小毅必然是会承受一定伤害的。”
  “拔除一个在他身上盘踞了这么久，甚至已经长到他血肉里的‘刽子手’，当然避免不了痛。”
  “我能做的，就是把这个痛，尽可能降低，但同时确保能顺利拔除。”
  “那有什么能比这几个小朋友的直观反应更合适的？”
  “我跟辛蓓蓓他们几个小朋友已经一起录制过一整期《和爸旅》了，我大概知道这些小朋友们的脾性，我更清楚鲸鲸的性格。”
  “我确信，即便小毅做出了让他们不喜欢的选择，他们的反应也不会过于伤害到小毅。”
  “我想截至到目前的《和爸旅》直播内容，已经验证了我上述确信。”
  “以上就是我最近直播中相关行为的动机及考量，我说完了。”
  社恐很烦的一点就是明明害怕对视，但又坚持尽量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这样有礼貌。
  上面那么一长串的话，江浩远是坚持看着直播镜头说的。
  说话时俊脸上的表情依旧酷得要死，就是语速快。
  从江浩远说起泥巴大战的时候，弹幕就逐渐安静下来了，到后面越听越安静，直播间公屏上被戴墨镜的小黄人表情包刷屏——带着墨镜，然后墨镜摘下，在哭的黄小人表情。
  等江浩远说完，直播间留言停顿了一下，然后是整齐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刷屏。
  只不过江浩远没有看到后续留言，因为余鲸鲸醒了，他对着直播间镜头鞠了个躬就跑了。
  剩下是邢涛说的，他补充说了节目组导演那句“不能糟践观众的关心”，又在公屏收获了一大片小黄人哭哭表情。
  已经是深夜，节目组工作人员在直播间说明日原定直播行程会停，改为休闲直播，以及已经在联系儿童心里健康专家后，这场临时的直播就结束了。
  临时直播一结束，微博舆论直接两极反转。
  关心卢小毅的粉丝都被江浩远说服，主要是回看直播，卢小毅确实有江浩远提到的那些表现。
  粉丝们一面给江浩远道歉，一面深刻反省自己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卢小毅的问题。